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榜題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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榜題，又稱榜題文字，是指在中國古代藝術品（如漢代畫像石、墓室壁畫、卷軸畫、書籍版畫及各類器物）中，刻畫或書寫於圖像旁側或內部，用以解釋圖像內容、標示人物身份或記錄相關事件的附屬文字。作為圖文結合的表現形式，榜題是解讀和研究中國古代藝術品內涵、功能及其社會文化背景的重要依據。
詞源與歷史
「榜題」一詞在中國古代文獻中早有使用，本義指公開張貼的標識或題記。例如《南齊書·禮志上》記載，朝廷殿堂上用以標示名號的榜題，其設置原為體現最高尊崇[1]。此處「朝堂榜題」即指殿堂內標示官職與名號的牌版。清末學者章炳麟在《訄書》中亦論及：「夫惟官號地望，箸於榜題，施於傳志譜録者，必用今名，而他語皆不得代。」[2]強調榜題在官方文書與譜錄中標示正式名稱與籍貫的功能。
在藝術史領域，「榜題」特指附屬於圖像的說明性文字。此種圖文結合的形式在中國藝術中源遠流長，為理解圖像的敘事與象徵意義提供了直接線索。
功能與形式
榜題在藝術品中具有多重功能，是解讀圖像的關鍵。其首要功能為標示身份，直接註明圖像中人物、神祇或動物的名稱[3]。此外，榜題常作為敘事輔助，用以說明畫面上發生的故事或場景[4][5]。在某些情況下，它還承擔歷史記錄的角色，記載與圖像相關的事件、創作緣由或供養人信息[6]。尤其在水陸畫這類宗教藝術中，榜題是闡發教義的重要工具，常用於引述經文或講述具有勸誡意義的故事[5][3]。
從形式上看，榜題的設計靈活多樣。文字可置於圖像的上、下、左、右，有時甚至穿插於人物之間[6]。為區分文字與圖像，榜題常置於矩形方框（稱為「榜題框」或「榜題欄」）內，但直接書寫於圖像旁的無邊框形式亦屬常見[6][7]。其製作工藝因載體而異，如在畫像石上雕刻、在壁畫或絹畫上用墨書寫、在書籍中通過版畫印刷，或採用瀝粉貼金等特殊工藝[7][6][4]。
應用實例
漢代是榜題應用趨於成熟的關鍵時期，尤其在畫像石和墓室壁畫等墓葬藝術中扮演核心角色[7]。此時期榜題主要用於標示歷史人物、神話角色與祥瑞圖像，以建構符合儒家倫理或道家信仰的死後世界。山東嘉祥縣武梁祠的畫像石是典型代表。例如，一幅描繪農業始祖的畫像石旁刻有榜題：「神農氏因宜教田，辟土種穀，以振萬民。」[7] 這段文字明確標示人物身份（神農氏）及其功績（教民耕種），展現了榜題在身份標示與情節解說方面的功能，確立了圖文互證的基本模式。
上排：幽王勸龍晟、文武皇帝尋閣勸（殘）、威成王閣羅鳳、興宗王羅晟、靖王勸利晟、景庄皇帝世隆、孝哀中興皇帝。
下排：夢諱、寻弥脚、武宣皇帝隆舜（殘）、昭成皇帝勸豐祐、孝桓王異牟尋、太宗武王盛邏皮（殘）、神武王皮邏閣（殘）、奇王細奴邏。
隨著佛教與道教的興盛，榜題的功能從簡單標示發展為闡釋複雜圖像學、敘述宗教故事和記錄信仰活動的重要工具。
在佛教藝術中，榜題是闡釋圖像學與敘事內容的關鍵。例如，敦煌石窟壁畫與絹畫中的榜題不僅標示神祇身份，也記錄供養人信息。唐代絹畫《引路菩薩圖》畫面上方榜題框內的「引路菩」三字，是確定此類圖像主題的直接證據[8]。莫高窟第130窟的盛唐壁畫《都督夫人太原王氏禮佛圖》中，人物旁均有榜題標示身份，如「都督夫人太原王氏一心供養」，為研究唐代社會結構、家族關係與宗教活動提供了珍貴史料[6]。在表現地方信仰融合方面，南宋大理國畫師張勝溫所作的《梵像卷》尤為突出。卷中大量榜題標示了融合印度密教、漢傳佛教及雲南本土信仰的神祇，如「建圀觀世音菩薩」，甚至將君王名號與神名結合的「易長觀世音菩薩」，揭示了大理國獨特的宗教與王權觀念[3]。
在道教藝術中，榜題同樣承擔重要的敘事與教義闡釋功能。元代永樂宮重陽殿壁畫便是傑出範例。殿內描繪全真教始祖王重陽度化弟子的連環畫式壁畫，大多配有詳盡的長篇榜題。例如，在地獄圖「洒淨水」一幅中，榜題詳細敘述了馬丹陽夫婦因「利己損他」而墮入地獄，後得王重陽現身相救的情節。這些榜題不僅解說畫面，其文字內容更融合了道教經文、祖師語錄與元雜劇等多種文本來源，成為闡釋全真教心性修煉、因果報應等核心教義的視覺化文本[5]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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宋代以後，隨著印刷術的成熟與普及，榜題被廣泛應用於書籍版畫插圖中，進入大眾化傳播領域。在宗教典籍中，榜題輔助信眾理解經文故事。例如北宋《御製秘藏詮》中的《金剛經》版畫，人物旁有「長老須菩提」等小字榜題；而南宋的《妙法蓮華經》版畫則利用多達31個四字榜題，如「三車出宅」、「聚沙為塔」等，標示畫中各區域對應的故事情節，使複雜的經文敘事一目了然[9]。
在通俗文學領域，榜題成為戲曲、小說等版畫插圖的流行元素。明代萬曆年間刊刻的戲曲小說，其插圖常使用榜題概括情節或標示人物。例如，從嘉靖年間《荔鏡記》插圖旁附四句詩，演變至萬曆年間《荔枝記》將其簡化為一句概括性榜題，反映了榜題在通俗讀物中朝向更簡明、直接的解說功能演變，以適應更廣泛的讀者群[4]。
價值與意義
榜題作為中國藝術圖文結合的特殊形式，具有極高的學術價值，是多個學科領域的重要研究資源。對中國藝術史研究而言，榜題是圖像學分析的基石，為辨識圖像內容提供了直接證據，使許多失傳的歷史故事和宗教神話得以重新識別與解讀[3][8]。例如，山東武氏祠中存有一幅刻畫橋樑、車隊與行刺女子的畫像石，長期被稱為「橋上戰爭圖」。1993年，山東莒縣東莞鎮於道路施工時，發現一座嵌有漢代石刻的宋墓，其中一塊石刻帶有「七女」題記，其構圖與武氏祠的「橋上戰爭圖」極為相似。此一發現引導學者將其與內蒙古和林格爾漢墓的壁畫相互參照——後者不僅描繪類似的橋上場景，更清晰題寫「七女為父報仇」榜題。至此，「橋上戰爭圖」實為「七女為父報仇」故事的觀點，在中國學界已獲普遍認可。此例具體說明了榜題在圖像解讀中扮演的關鍵角色：它提供確切的文字線索，使一度失傳或遭誤解的敘事得以重現[10]。
同時，榜題也是珍貴的社會史與思想史史料。例如，供養人榜題揭示了古代中國社會裡藝術贊助人的社會階層、信仰狀況與家族結構，而宗教壁畫中的敘事性榜題則反映了特定時代與宗派的神學思想、倫理觀念與知識體系[6][5]。此外，榜題為研究文本與圖像的互動關係提供了具體實證，生動展示了文學或宗教文本如何轉化為視覺形式，以及圖像如何反過來闡釋甚至再創作文本的過程[5][9]。最後，榜題的書法風格、用詞習慣與製作工藝本身也是藝術史的構成部分，可作為藝術品断代與風格分析的輔助依據[6]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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參見
參考資料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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